道法的内容繁多,变化之术是其中比较基础的类型。道教变化之术,指各种用人工控制的隐遁易形、变化万物的法术。它的由来甚古,在汉代已经有不少著名的善於变化之术的方士,东汉时它已成了道法的重要组成部份。至晋代,葛洪《抱朴子内篇.遐览》记载当时的变化之术说:
变化之术中,比较大的只有《墨子五行记》,本来有五卷。过去刘安没有仙去时,抄出其中的要点,成为一卷。那方法是用药用符,能够让人飞行上下,隐藏自己使没有确定形态,含笑著变成妇人,面孔一绉,成了老头儿,蹲在地上,又变为小孩子,执著木棍,立即长成树林,种下什麽顷刻生成瓜果可以吃,画地便成了江河,撮一把泥土变成山,坐那儿便召来各种美味佳肴,至於凭空兴云、起火,没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其次有《玉女隐微》一卷,也能够变化成飞禽走兽的形象,以及金、木、玉石,兴云致雨达到百里方圆,兴雷也能如此,渡大河用不著渡船和桥梁,分身成千人,借著风高飞,在没有空隙的地方进出自如,能吐气变成七彩,坐於原处却看到八极以外,以及地下的事物,放出光芒达到万丈之高,暗室中自能生出光明。但是做法中要步星纲几十种,步法曲折能以弄清,很少有人能够踏准的。至於《淮南鸿宝》和《淮南万毕术》,都及不上这书的。又有一种白虎七变法,取三月三日所杀的白虎头皮,活骆驼身上的血,虎血,紫绶带,鞋上的花纽儿,和浮萍一起,於三月三日混种下。初长出的草象芝麻苗,结有果实,就用这果实再种,长一次,产生一次变异。共七次种植,那麽便用其果实合成药,也能够用来变化形体改变面貌,随意飞行或潜行水底,和《墨子五行记》、《玉女隐微》差不多。除此之外,就不足谈了。
(其变化之术,大者唯有《墨子五行记》,本有五卷。昔刘君安未仙去时,钞取其要,以为一卷。其法用药用符,乃能令人飞行上下,隐沦无方,含笑即为妇人,蹙面即为老翁,踞地即为小儿,执杖即成林木,种物即生瓜果可食,画地为河,撮壤成山,坐致行厨,兴云起火,无所不作也。其次有《玉女隐微》一卷,亦化形飞禽走兽,及金木玉石,兴云致雨方百里,雷亦如之,渡大川不用舟梁,分形为千人,因风高飞,出入无间,能吐气七色,坐见八极,及地下之物,放光万丈,冥室自明,亦大术也。然当步诸星数十,曲折难识,少能谱之。其《淮南鸿宝》、《万毕》皆无及此书者也。又有白虎七变法,取三月三日所杀白虎头皮,生驼血,虎血,紫绶,履组,流萍,以三月三日合种之。初生草似胡麻,有实,即取此实种之,一生辄一异。凡七种,则以其实合之,亦可以移形易貌,飞沉在意,与《墨子》及《玉女隐微》略同。过此不足论也。)
这儿说的几乎包括了道教中大部份变化之术。这说明,至迟在晋代,变化之术已成为道法中的一个大类,并形成了庞大的体系。
变化之术的富是道教的一大特点。甚至於有的理论家将之看成是一切道法的本质,认为「法,就是造成各种变化的玄妙方法。」因此道教理论家不仅对变化的方法视为至宝,也重视对其哲理的探讨。有的将变化之术作了初步分类,认为有天变、物变、神变三类,而有道的人都能够随意控制、掌握其奥秘。《黄帝阴符经》则提出「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的命题,意思是只要能观察领悟天之道,夺造化之秘,一切变化都可以由本人所造成。五代的谭峭总结了道教变化观,写下了著名的哲学著作《化书》。他认为,各种变化的根本在於精、神、气,如果精神气充实则「阴阳可以作,风云可以会,山陵可以拔,江海可以发」。所以强调法师要「守之於内」即保守自己的元神元气元精充实,然後「用之於外」即运用到变化外物的法术之中,那麽便「无所不可」。这种以自身神所气为变化之本的思想,将内气、内丹的理论与方术结合在一起,开启了宋代内丹外法的先河。宋代以後道教中普遍将本身修道有得和元气元神充盈看做造成一切变化的根本。他们所理解和主张的得道,就是内丹有成。所以宋人常说的内道外法,实际上就是内丹外法。
从内容上看,变化之术可以分为变化自身和变化外物两大类:前者主要为变形易貌、化凡为仙及隐显随心的各种法术;後者有兴云布雨,使万物有无、异类互变等法术。大多数变化之术都以步罡、掐诀、符咒等手段,加以本身炼气、存想等构成,也有相当一部份使用了某些药物,造就某些化学或者物理变化。
变化外物的法术比较常被提起的有搬运、豆人纸马、缩地脉、划地成河乃至装天等,有些只见於神仙传说,有些则在道书中留下做法:搬运指通过召役神将,把事物搬离原处。豆人纸马,即常说的撤豆成兵,剪纸为马。在道书中曾经有关於「草豆法」的记载,即撤豆成兵、斩草为马,与平常说的豆人纸马差不多。它的核心是用咒术。做法是画灰用坛,置香盘、净水,用大豆一斗二升、净草一束安於坛心,披头作咒,并用《起灵符》等法器,据说可以将之咒成活人活马。缩地脉,神仙家言,地脉随意伸缩,千里可缩成一寸。假如学得此法,「往往甚速於飞空」(《金锁流珠引》卷一七)。据说东汉的费长房得过来壶公传得此术,能缩地脉千里。有的道书说如果学成地轴禹步,存想二十四位地轴神,可以开一寸之地而为万里江山,或万里江山摄为一寸。其法载在《金锁流珠引》卷二七,主要方法是带符箓,掐诀步罡。
变化自身的法术,有飞行虚空、存神驭气、隐沦、分形及一般地变形易貌等等:此类法术种类也很繁多,其要义在於使自己神通自在,打破一切时间空间和通常的自然规律的束缚。这类神通假如真的拥有,那麽其人便具有常人所不具备、且难以抗拒的异能,这种异能又可用於不同的目的。因此,它们的传播既可以造福於民,也可加祸於民。所以,道门中对此类秘术的传授有严格的规范,不允许传给心术不正之人。而且认为即使学得正法,若是用於不正当用途,那也会招致失败。《聊斋志异》中崂山道士的故事说,王生学了穿墙而过的法术,但妄想用之於入人之内室为盗,结果在墙上碰得头破血流。
这类变化自身的法术,大抵也用符咒诀步为主,而且常要配合以内气的运转,和存思,有时也要用药物,如移形易貌(易容术),便要用药。不过,药料的配方都秘而不宣。这种改易容貌的方术只能算是小术,比较重大的法术,如隐沦、分形(分身法)、存神驭气等,便要求带符箓,精存思,内气充盈,踏罡步斗纯熟。这里以隐沦为例,稍事说明。
隐沦,又称隐遁,俗称隐身法。据说能修成此法,便能够使自己的形迹在别人眼皮底下消失,甚至连鬼神也不识自己下落,那麽任何灾难也无法临身了。这种隐沦之法,在魏晋时已经有相当系统的发展。《抱朴子内篇.杂应》记载说:
有人问隐沦之道,我说:神奇的方术有五种,坐在那里突然消失也算在里边。但是对增长寿命并没有什麽好处,而且在人间无缘无故显示这种神通,反而招致怪异的评议,不足以随便施行。只是可以备来应付兵乱和危急之时,不得已时才使用它,可以免除灾难。郑先生说,服用《大隐符》连著十天,想隐身便向左转,想显身则向右转。或者用玉丸涂在人身上;或是用蛇足散,或是怀中藏著「离母之草」,或是折下青龙之草,身体伏在六丁的方位下;或者进入竹园之中,手中执著「天枢之壤」;或者依河洛书河图的样子造一座石房子,而隐在云层的荫影之下;………或可变为小儿,或可变为老翁,或可变为飞鸟,或可变为走兽,或可变成为草,或可变成树木,或可变形为六畜,或依傍树木成树木,或依傍石头就变成石头,依傍水变成水,依傍火变成火,这此都是所谓移形易貌,不能全部都隐藏的。
(或问隐沦之道。抱朴子曰:神道有五,坐在立亡其数焉。然无益於年命之事,但在人间无故而为此,则致诡怪之声,不足妄行也。可以备兵乱危急,不得已而用之,可以免难也。郑君云,服大隐符十日,欲隐则左转,欲见则右回也。或以玉丸涂人身中,或以蛇足散,或怀离母之草,折青龙之草,以伏六丁之下;入竹园之中,而执天枢之壤;或造河龙石室,而隐云盖之阴;……或可为小儿,或可为老翁,或可为鸟,或可为兽,或可为草,或可为木,或可为六畜,或依木成木,或依石成石,依水成水,依火成火。此所谓移形易貌,不能都隐者也。)
从这些记载看,当时的隐身法,主要有用符和用药两大类。用符的,比较高级,可以让人全隐,用药的,则要差一些,只能随不同的环境,变成和环境一样的东西。至於具体的运用方法,抱朴子没有详说,实际上是有特别的讲究的。比如,所谓伏於六丁之下,是指处在六丁的方位,六丁在何处,是需要推算的,而且一般说来,走至这些方位,那步伐有一些特殊的样式,即所谓踏罡步斗。後世隐沦之术的发展,在大抵上沿著用符、用药和对方位的推算、步伐的规定,或者综合运用多种方法的路数。只是更加强调法师自身运气存想的决定作用。
变化之不仅是道法中的一大类,而且往往是其它道法的基础:比如飞神驭气之术,在上章奏时便要用到。据《长恨歌传》说,唐玄宗在晚年思念杨贵妃,派了道士运用存神驭气之术,即存想自己的元神驾驭著元气,「上穷碧落下黄泉」去寻找香魂,结果在蓬莱仙岛才载到她。这种存神驭气之术是变化之术的一种,常被称为出神、出阳神,也称飞神驭气。自己在原处不动,元神却可以到处往来,到达形体无法抵达的天府或仙境。道士上章奏时,常要出神,上云途,排刚风,入天门,往三天之上,当三清或玉帝面,递上章表,奏明事由,面聆神旨,带回有关的信息。章奏通常在祈祷、破幽等法事中使用,存神驭气之术在具体运用中便成了其它法事的一部份。